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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晚，祈愿【9】

河中波光如练，渔火满江。天边银蟾欲上，平山凄芒。

墨微雨把玩着手中花火不紧不慢的跟着那个白衣若雪的身影。

突然楚晚宁停下脚步，缓缓地侧过头看着他，暖金色的柔光淡淡的撒在他如玉的侧颜。

长夜漫漫，似乎只有楚晚宁的明亮眸光是唯一的指路明灯。

墨微雨忍不住快步走近他：“晚宁”他的嘴角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楚晚宁转过身子回过头看着他，另外半边脸的眼角唇边却皆是可怖的血迹斑驳。

眼角一滴血泪划过他的面庞落在他的白衣上，慢慢沁开来，他的眸光却依旧温柔而明亮，只是带着些许怜悯：“墨燃啊…”。

墨微雨心神大震，觉得眼前人就要乘风归去。

“晚宁！”

他伸手触碰到楚晚宁微凉的脸，然后楚晚宁整个人在他眼前雾消云散，只留下一声绵长叹息

他伸着手，手中最后一缕白烟消失无踪，周围忽然一暗，花灯烟火，人声鼎沸瞬间消失。

墨微雨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熟悉的巫山殿里，他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来人来人”

没有人来，死寂的巫山殿里只有墨微雨一个人的呼吸声。

“鸦骨！！”

这才姗姗来迟了一个人，行礼：“陛下”

“鸦骨呢！”他烦躁的说

“他……”侍卫犹豫而小心的说：“鸦骨大人不是早就死了么”。

庞杂的记忆带着凄厉的惨叫大量涌入。

他抚着头突然清醒过来。

“楚晚宁呢？叫他过来”

侍卫瞪大眼睛，就像突然看见鬼一样看着眼前，咄咄逼人问他要楚晚宁的陛下，不由得腿软的跪下

又又又来了！！

“楚宗师在红莲水榭，怕是不便过来………”他颤颤巍巍的说，指了指红莲水榭的方位。

然后不等墨微雨反应过来便屁滚尿流的逃了。

墨微雨起身，头晕目眩，踉跄了一下，跌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忍受着头脑里钻心的剧痛，自己起身去往红莲水榭。

却在红莲水榭门口看见正在拿着把扫帚扫地的刘公。

“楚晚宁呢”

刘公见是他，又看了看红莲水榭方向，复转过头，犹豫道：“陛下，这浮生醉，您这次用了多少”。

什么浮生醉。

然后墨微雨突然想起来了，耳中如重锤敲击般惺然巨响，愣在了原地。

所谓浮生醉，因情生梦，因梦入情，可以在梦中圆满遗憾。

刘公叹了口气：“陛下，此物伤身，损心，还是少用罢”然后继续清扫红莲水榭，惊起薄薄一层灰尘。

“楚晚宁呢”他抓着刘公的衣服哀声问，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惊惶无措。

刘公不忍，：“楚宗师…”却还是轻声说：“已经不在了”。

一时间墨微雨只觉林鸟失群，天地异色，不知今夕何夕，此身何人。

他头疼欲裂：“他明明……刚刚还在跟我生气，什么叫不在了？”

他赤红着目，试图说服刘公：“你知道么，他刚刚还在跟我生气啊”

刘公弯着腰，伸手指着红莲水榭：“陛下，请自观之”

见是他来了，宫人皆察其辞色，不敢言语。

而楚晚宁。

躺在烈火般的红莲间，着生前旧衣，冠帽齐整，栩栩如生，如同只待魂归，而瞻顾。

墨微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回过头问一个灰衣奴仆：“楚晚宁呢”。

那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他死了啊”。

墨微雨突然爆怒：“他什么时候死了，你这么咒他那你去死吧，不归，招来！”

奴仆被一刀捅穿心脏而死。 

“我问你，楚晚宁呢”他用刀指着下一个人。

那人看着眼前刀锋不住的颤抖不敢说话。

墨微雨一脚踹过去：“问你话呢？不回我不想活了？”

然后被陌刀劈成两半。

“楚晚宁呢！！！”墨燃红着眼问下一个人。

“楚………楚楚楚宗师只是在红莲水榭小憩”

墨微雨眼中稍微清明，如梦初醒：“啊睡了，对对对他只是睡着了我怎么忘了呢”

话锋一转

“那怎么”他环顾四周，刀尖指着他们每一个人，声音中似乎压抑着极大的痛楚“怎么你们各个都想他死呢？？嗯？”。

于是这个人也被砍了头颅。

他站在尸山血海中一步一步走向红莲水榭，快靠近他的时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爱干净”

他脱下自己的鞋踏进冰凉的水里。

然后他跪在楚晚宁面前，温柔的说：“他们说你死了呢，怎么可能”

他用手指轻柔至极的描摹楚晚宁柔和的轮廓，秀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挑的凤眼

“对吧晚宁”。

万籁俱静，后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靠近门口的一个人已经手脚并用往门口爬

陛下疯了疯了！！！

虽然他之前就疯但是这次太恐怖了！！！！！

墨微雨左等右等等不到回答，耐心耗尽。

“你怎么又不理我，晚宁，我他妈都把薛蒙放了你还要我怎样”

他揪起楚晚宁的领口：“你说话啊！！！！”。

墨微雨赤红的眼睛看向后面。

沉默一瞬，宫人哭喊着想要逃离红莲水榭。

墨微雨空洞的看着他们，嘴唇哆嗦了几下

“他为什么不理我呀”

满地狼藉鲜血，处处痛肠欲裂。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喃喃：“他为什么不理我呀”。

“念善吧，不要存恶”似乎有人在墨微雨耳边叹息，明明只是声音却如同沁满了鲜血般让人肝肠寸断。

仿若惊雷落下“谁！睡在说话”，墨微雨赤红着双目环顾四周。

他抓起最近的一个灰衣侍女：“是不是你”

侍女挣扎尖叫的说：“不是我，不是我，陛下没有人说话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墨微雨木然的低下头，自己的衣服上有一块显眼的白斑，他用手指轻轻一碾，拿至鼻尖，他突然哽咽：“浮生醉”。

是未曾燃烧完的一点浮生醉的微末带来的幻听。

“是我薄你，死生…不怨”那个声音悲伤的说。

浮生醉下，再闻此断肠语，似眼前人卧花间，

泣 血 长 别。

“啊啊啊！”墨微雨崩溃了，跪下来一步一步爬向楚晚宁：“师尊，师尊，晚宁”他哭着叫着楚晚宁的名字。

楚晚宁，这三个字，深入骨髓，刻入心扉。

是执念，也是信仰。

是扎在心里悄然绽放的带刺的花，也是九天之上无法企及的梦。

但是魂已离躯，良医束手。

强求无益。

刘公听到殿内的声音从绝望的哭叫再到崩溃的哀嚎，蔓延到红莲水榭的重角屋檐，最后渐渐归与天地，一派寂静。

墨燃满身鲜血从红莲水榭出来的时候

对着刘公说：“打扫干净点，不然他又不开心了”。

他踉跄一下，恍惚的说：“不开心了我又要哄，不知道多久才会理我”。

刘公扼腕叹息：“…是”。

暮烟四合，冥蓝色的天空突然炸出一团巨大的花火。

墨微雨抬起头，眼中一丝亮色也无，花火漫天，万重千叠在那一瞬间失却了颜色。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又是一年的花火祈愿节日。

墨微雨想起了小镇上那片月白色的衣角。

他再次去到那个小镇，熟悉木台上面铺着几张熟宣，一笔，一砚，一镇纸。

他满身血腥气的走过去提起笔，别人看他一脸死气沉沉不敢拦他，

“本座想不起来，为什么想不起来！！！”他绝望的说。

他提笔，又顿笔。

八苦长恨花的影响下他头疼欲裂，挣扎的说：“本座怎么能忘”。

再次提笔，他写了两个字。

戟罢。

一个鹤发草帽的老翁在后面摇摇头：“这个没文化的傻逼”。

然后又变成一颗无相果被路人一脚踩碎。

死生之巅的巫山殿，环以青瓦高墙，植以千年古树，古树可大三抱，浓阴覆阁，风起时，树影婆娑，一派荒凉之象。

殿内唯有香案一盏，终日氤氲白雾，袅袅升起，不曾消散。

墨微雨又再次燃起浮生醉，不知梦醒几何。

刘公说：“陛下，这终究是梦，当不得真，也并非长久之计”。

墨微雨轻声道：“梦中之情，为何不能为真”

似是觉得多说无益：“陛下情真，即便幻荡亦无妨”。刘公行礼缓步退出。

远处依稀有戏曲咿呀。

甚西风

吹梦无踪

人去难逢

怎能够月落重生灯再红

end？

To be continued